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获奖评语

《蹚不过的马家河》书写马二娃与母亲、嫂嫂、侄子、养女等各色人等的复杂关系,反映世界广大,众生芸芸,女人以其宽厚和仁爱成就着男人,男人以其勤劳和宽厚成全着女人。在尘世的长河中,有多少如果,就有多少遗憾。马家河一辈一辈老人下世,一辈一辈新人冒出,他们怀着梦想迁徙到城市各处,孕育着新的希望。

这世界,有多少女人以其宽厚和仁爱成就着男人,又有多少男人的命运被女人牵绊、左右?马家河的马二娃一辈子就断送在了女人上。


【资料图】

先是强势而又自以为是的母亲;而后是嫂嫂焕如,一个继承了婆婆——马二娃母亲的某些特质的女人;还有海桃,一心想要帮他,却最终利用了他,盘剥了他。母亲运筹帷幄,想要保全的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家,她做到了。焕如在婆婆的授意下,一步一步和马二娃走到了一起,一个年轻的男人,一个成熟的女人,一场不伦之情,最终因爱成恨,以焕如的极端举动悲惨收场。马二娃,一辈子不缺女人,但却没有一段合情合理合法的婚姻。马二娃爱孩子,侄子、秀儿,都亲,都爱。但,侄子反目,秀儿惨死……

孰是孰非?命焉运焉?

四爷一辈子就做主了一件事。那年,我们全乡统共才考上两个高中生,其中一个就是我二大爷。四爷高兴得不得了,逢人就说:“我二娃考上了,我二娃考上了!”

从小山村到县城,走进县城最好的学府,二大爷的眼前豁然开朗,一切都是那么明亮,那么新鲜。教室敞亮,校园整洁,老师、学生、校工的穿着打扮、言谈举止都和他们村的人有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。操场上,有男孩子跑步,身姿矫健;女孩子们坐在树荫下抵头合看一本书,看到某处,还抬头交换一下眼神,微微一笑。那时候我二大爷这个山娃娃和学校环境明显不协调,笨拙的“踢倒山”鞋,肥大的黑袄、蓝甩裆裤子,连发型都是滑稽的铁匙头。我四爷送下我二大爷,把行李放到宿舍,安顿住下。二大爷那时候已经十六七了,但山娃娃从小多见石头少见人,还是腼腆得很。四爷要走了,二大爷恋恋不舍地跟出来,硬要送他爹出大门口。分别时候,四爷说:“二娃,给爹好好念书!”我二大爷点点头,望着他爹满头的白发说:“爹,你也老了,少受些累,注意点身体。”四爷说:“娃儿放心,爹自个儿有分寸。你要好好念书,这世界上,只有念下的书别人掏不走,你念到哪儿爹供到哪儿。爹还要给你攒钱娶媳妇儿,这担担重。你只管好好念你的书,你哥不成器,不是咱马家人,给他娶过媳妇儿按理说完成了任务,但你妈护犊,儿子、孙子、媳妇儿都养活着,能说个啥?爹就指望你争气,咱家就那样,闲心你别操,操也没用。古人说: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念书要一心一意。有我在,误不住你念书的花销,秋忙完,爹就下大同砖瓦厂受呀。赚了钱,我娃就不受制。”四爷一番话把我二大爷说得心里暖烘烘的,眼里起了一层水雾,背转身赶紧擦了一把。目送我四爷的身影离去,二大爷心里升腾起一股很强大的劲儿,那股劲儿顶着他,恨不得把所有以前没有学过的知识都装到脑子里。

如果顺着这个轨迹发展,二大爷一定会考上一个当时人们看来很吃香的大学,走上人生的金光大道,然而,老天爷捉弄人没深浅,我二大爷的人生却总是在关键节点出岔子。

那年深秋的一天,我本家的一个叔叔来学校找我二大爷,说是家里出事了。二大爷一路上着急地打问到底怎么了,这个叔叔憋着两眼泪,就是不说话。我二大爷猜想是不是他妈出了事,他妈豪强霸道惯了,是不是和村人打架出事了;是不是他哥富栓怎么了,富栓一天天招是惹非不省心;或许就是嫂嫂焕如,一天天寻死上吊吓唬人,全凭他妈给软硬兼施地往住拿闹。他万万没想到,出事的是他爹,“四大肚”老汉。

临到村口,这个叔叔才哇地一声哭出来。他说:“二哥,我四大爷没了!”

回到家,天已擦黑,我四爷已经躺在门板上,二大爷扑在他爹身上哭开了:“爹啊,你咋了这是,你咋不管我了?爹啊,你咋难活哩?你咋疼哩?你咋走得这么着急?爹啊,爹啊!”

四爷是在大同砖厂出的事,砖窑塌方埋住的,刨挖出来已经没气了。我们那里的风俗,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回家的。四爷躺在门板上,大门外临时搭起一个棚子,二大爷就守着棚子跪在他爹身边,半夜里忽然刮起大风,把棚子刮倒,苫面纸刮飞了,一道闪电照着四爷惨白的脸,炸雷一个接着一个。紧接着,那雨像从天上往下倒一般浇下来。二大爷背起四爷就要回家,四奶死活不让,她说,人死都已经死了,回家,不吉利。秋天的暴风雨里,任我二大爷趴在门边哭诉,手指头肚在门框上磨出血,我四奶也没开门。二大爷只好把他爹背进了草房里,那一夜,我二大爷哭得嗓子都哑了,之后“打发”四爷的几天里,二大爷一声都哭不出来了。当我四爷的墓门掩上的时候,我二大爷一下子晕了过去。

这位“打发”了三个男人的老女人,在处理我四爷的后事时,指挥得头头是道,再一次显出了马家河村女人们所没有的那种“雄才大略”。因为我四爷是工伤,砖厂有一笔抚恤金。在抚恤金的分配上,她首先想到那个不成气候的富栓。“打发”四爷的时候,富栓始终以长子的身份出现,有意思的是,姓了三十几年“吴”的富栓,改姓了“马”,以马富栓的名字被写在了马家的“遇事簿(家族名册)”上。我四奶对着马家的几位有声望的老辈人说:老四走了,撂下我们娘儿们,以后还得咱马家人照护着。四爷的棺材还在堂屋里停着,看我四爷这个死人的面子,大家都满口应承:“那是那是,一定照护着!”别看我四奶平时不为人,说话做事占地方,但关键时候是能软下来,几句话说得大家心里软融融的。我四爷的抚恤金说好的二一添作五,富栓和我二大爷一人一半。但我二大爷的那份儿钱在我四奶手里攥着。富栓的逼命饥荒来了,还得拿钱救命。眼看家里是荞麦皮榨油榨干也没啥了,富栓就失踪了。

四奶是无论如何不会再供我二大爷念书了,她看好的可是她这个儿子的身架子,在农业社拉练上几年,又是拿轻扛重的“四大肚”!四奶总认为自己盘算得很周到。她哭着闹着,把我二大爷从学校叫了回来。她说:“二啊,咱家不比别人家,你爹死了,你哥也没影儿了,你说我和你嫂嫂咋活,少吃没喝,你嫂嫂一走,再把金锁儿带走,那不是活活把妈的心肝摘了!二啊,你也成人了,妈不指望你指望谁?”

二大爷忍痛离开学校,离开了宽敞明亮的大教室,离开了看好他的老师和同学。在学校的光荣榜上,那个好听的官名马大庆永远消失了,彻彻底底成了马家河村的马二娃。

他背着那卷烂铺盖,一步步艰难地离开了学校。走一路,哭了一路。在村口我四爷的坟上,扑倒身子,哭得几次背过气去。缓过来后,把眼泪擦干,平静地回到了家里。

回村后,我二大爷一个人住在一间小西房里。丧父之痛,加上失学,我二大爷心灰意冷,一整天不出门,晚上点着一盏小煤油灯看他从学校拿回来的书,我四奶就骂他,嫌他费煤油,说世界上四大没用就是“锁子铁豁关针,茅厕档子毕业生”。这毕业生指的就是我二大爷。实际上我二大爷还有半年就毕业了,即便不再升学,那时候的高中生也已经是了不起的高级知识分子了。二大爷的那些同学后来都参加了工作,最次的,退休前也是正科级待遇。而他却被这个搞独裁的妈害苦了,中断学业只是开启了她“坑人模式”的第一步!当然,我四奶的出发点是好的,她甚至是想要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,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双赢,甚至多赢。实际上,依她老人的见识和能力,只会是把事情往黄里搅,临死的时候,她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,咽气前拉着我二大爷的手说:“二啊,妈把你害苦了!”

富栓失踪的那些年,我二大爷已经锻炼成一个很不错的庄户人,四奶打量着这个儿子,越来越有我四爷“四大肚”的样子了。四奶的心又跌到肚里了,自己老来老去终于又有靠了。想到富栓这几年一去无影踪,书没书,信没信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真是叫人心焦。焕如隔三差五扔下娃娃住娘家,四奶就有点不放心。

有一天,焕如说:他奶,您看着点金锁儿,我爹病了,我给去看看。我四奶寻思:你爹病,你又不是个赤脚医生,你去能顶个啥事?我看是你病了,你是身上得了痒痒病,你是有挠的人了!四奶心里恨得圪愤愤的,牙咬得咯嘣咯嘣的,嘴上却答应着,好言好语地说:“焕如,你放心看去哇,金锁儿有我和他二叔哩。你心宽宽儿住上几天,好好伺候着,等他姥爷好利索再回来。”

四奶虽然厉害,可那是对外人,对焕如是很好的。她把焕如当女儿一般看待,甚至比女儿还亲热,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。自己没有女儿,她是真稀罕焕如。我四奶做啥也盘算得长远,她想着和焕如婆媳一场,交往下了情分,自己老来老去,洗洗涮涮还得指望焕如。富栓不成气候,四奶对焕如好,还有一层意思,那就是要用自己的心暖着焕如,要让焕如生不出其他的心来,她要用情用理说服住焕如,她还要用真金白银拴绊住焕如。焕如从十八岁嫁给富栓,是婆婆一手调教出来的,对这个婆婆是既怕又敬,还有几分依赖,她觉得没主意的时候,婆婆一出现,一说话,不管多大的事情,不管遇到啥情况,自己立马就硬气了。日久天长,焕如的做派也有了婆婆的样子,也厉害起来了,说话咬牙切齿,那脸是说变就变,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地吓唬人。焕如这一套蛮不讲理的劲儿,有时还真是能把人镇住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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